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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以「我想做回妖」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我想做回妖。」

话音刚落,一只鞋完美打在了凃寒的后脑勺上。

「你 tm 本来就是一只妖!」

《妖怪客栈

(全书未完结,第一节已完,后续专栏连载。)

楔子

我自幼便被送往昆仑。

云上仙山,他人趋之若鹜,而我避之不及。

母亲曾说:「此乃宿命」。

然我实在忍受不了这该死的宿命,于是我逃跑了,跑到了荒山野岭之中,与妖为伍。

此后三百年,再未回过北海,亦再未踏入昆仑。

第一节 换骨

【1】

人族之东有若海,若海东行三百里,有山名荒郦,鬼差不敢入而群妖乱舞。山中有客栈,名为「妖怪」,这是个杀千刀的地方,而我是这杀千刀的客栈的老板娘。

妖历 N 万年某日清晨,万物沉静,一缕阳光刚刚斜进大堂,忽闻叹息:

暴躁二砍光着一只脚,怒目圆睁,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凃寒不紧不慢捡起地上的鞋,哀叹道:「可我已经不是原来那只纯洁的妖了。」

二砍蹙了蹙眉:「什么玩意儿?」

凃寒摇了摇头:「我有了人的心思,我爱上了一名女子,并为之牵肠挂肚。」

「丫的…」

二砍再起怒火,抄起另一只鞋,狂躁地向凃寒扔去,怒吼:「有完没完!」

「诶诶诶,不吵不吵。」 铁金嘴里叼着半个苹果,支吾着挡在二砍身前,唯恐下一秒二砍抽出双刀砍了凃寒这棵老树精。

「你也是!」 铁金拿下苹果,恨铁不成钢道:「人家都说铁树开花难,你怎么一百年内开了一百来次?」

凃寒瞪眼:「是第六十二次!」

「哼哼…」 正蹲着擦门框的柳无幻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回过头插嘴道:「你还挺骄傲…近一百年来,第六十二次爱上人类。这种频率你就别往外说了行不行?」

凃寒眯了眯眼睛,拿鞋指着柳无幻:「无知的人类,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

柳无幻翻了个白眼儿:「总喜欢上无知人类的妖岂不是更无知?」

「嘿呦…顶嘴?」 凃寒气得将手里的鞋直扔了过去。

柳无幻一个侧身就躲开了。那鞋不偏不倚落在不远处的水桶中,咚的一声儿。

「辛凃寒!!!」

二砍发了疯,从腰侧抽出双刀直奔向凃寒。俩人你追我赶,一时间竟在大堂内玩儿起了追逐游戏。

铁金无语,咔嚓咬了一口苹果,摇了摇头:「还是不成熟啊。」

我叹了口气。

我这几个伙计多少都有些毛病。

二砍是只女狐狸精,可她没有生出丁点儿妩媚的劲儿,几千年来那给狐族是丢尽了脸面。一百五十多年前,她负气离开青丘,投奔了我这妖怪客栈。

辛凃寒是棵老树精,从他修成人身少说也有三千年,可他总自以为年轻,整日把情爱挂在嘴边。极容易爱上人族女子,却自称「天下第一痴情妖」。

铁金是只凤凰,原本出身高贵,却因生带三根杂毛而被怀疑是山鸡与凤凰的混种。自幼受尽排挤嘲笑,于是干脆自甘堕落,离开灵都,做了只妖。

柳无幻更是可笑。好端端一个人,当年被某妖扔到我手中,让我以妖珠替他续命。此后,这柳无幻便留在了这客栈中,自此二百年有余。

客栈另外还有俩伙计,一个名姝菏,一个名丹风。姝菏是只千年的猫妖九舞妖 依依,而丹风是只从不开花的花妖。

总归我这客栈,稀奇古怪,没一只正常的妖,更没一个普通的人。

「造孽啊…造孽啊…」 我摇头轻叹,紧转着手中的佛珠。

眼前还在熙攘,可这杂乱的声音中忽然出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呼吸声。

「嘘!」

我伸出手指,耳朵动了动。

霎时间万籁俱寂。

「有人…」 我声音极轻。

铁金屏息一闻,忽睁大眼,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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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人。」

二砍愣住了:「苍天啊大地啊,咱们这客栈地处荒山,已经多少年没人类进来过了。」

空气寂静,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

我咬着牙,恶狠狠扫视众妖:

「给我通知下去,让这客栈里的妖魔鬼怪都给我老实点儿。今儿谁给我露了相,哪怕露出一根尖牙来,我都要他知道'惨'和'残'字的区别。」

众妖齐齐点头。

我压着嗓子:「 听我指令,各就各位!」

话音落下,众妖四散。

临走,二砍还不忘捡出了她那只湿透了的鞋。

【2】

我是一间妖怪客栈的老板娘,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一个白衣少年提剑跨进了大门。

伙计二砍看得眼睛都直了。

「白齿青眉、眉清目秀、秀色可餐、餐…餐桌上有你该多好…」

默默念叨着,二砍呲溜了一声儿,哈喇子都要掉到鞋面儿上了。

我一把手绢拍在她的嘴上,低骂道:「收起你那妖怪样儿!」

说罢,我笑着迎接了过去。

少年身上好大一股檀香味儿,熏得我倒退数步,连打喷嚏,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无幻!!!!!!!」

二砍吓得大叫。

闻尖叫声,伙计柳无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到了大堂,一把拦在我的身前,笑着对那少见拱手道:「公子打尖儿还是住店?」

白衣少年看了眼气喘吁吁的无幻,看了眼捂着胸口的我,以及躲得二丈远神色狰狞如恶鬼的二砍,许久没能憋出一个字来。

「公子?打尖儿还是住店?」 柳无幻又问了一遍。

白衣少年喉咙一哽:「住店。」

「得嘞!」 柳无幻身子一弓,手一伸:「贵客楼上请。」

白衣少年又是一顿:「你…不问问我要住什么价格?」

柳无幻道:「我们这儿都一个价位,您请着。」

白衣少年迷迷糊糊被请上了楼,转弯时候还回头瞧了我一眼。

看着白衣少年渐渐消失的背影,二砍连连咋舌,频频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我瞪眼怒斥:「我说没说?别给我露相!」

「我没有…」 二砍说着,又是呲溜一声儿。

我扬起手,真想给她一巴掌。可最后,那一巴掌被我自己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谁让当年收留她的人是我呢?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去去去…上后厨帮忙去。」

我嫌弃地挥了挥胳膊。

二砍微微一顿:「可是…那小伙子还没点菜呢…咱怎么知道他要吃啥?」

我无语道:「铁金统共就会两道菜…还有可发挥的余地么?」

「啊…哈哈哈哈哈哈忘了。」

二砍窘迫大笑,一溜烟儿拔腿飞去了厨房。

二砍刚离开,白衣少年便从楼上走了下来。

好家伙,真是不怪二砍。我段九娘戒人肉已有三百年余,瞧着眼前这细皮嫩肉的人族少年还是忍不住喉咙湿润。

少年见我,微微一愣:「姑娘何故以纸塞鼻?」

为什么?自然是怕闻着他身上那股子檀香味儿。别看我整日攥着佛珠,你若让我去寺院门口溜达一圈儿,我应该会当场混渡西天。

妖大多受不了檀香味儿,柳无幻体内虽有妖珠,但实际还是个人,所以彼时二砍吓得大喊,只能由他出来摆平。但说来奇怪,一般人族很少会熏这么重的香,简直达到了刺鼻的程度。我严重怀疑这少年受到高人指点,故意闯我们这妖精洞。

「啊…」 我长呼一声儿,捏了捏鼻子:「天寒,鼻子犯了旧疾,不通气儿。」

白衣少年听罢,似是信以为真,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状若无意问道:「公子独自来这荒郊野岭,做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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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简单道:「寻人。」

说着,眼睛楼上楼下大概瞟了几眼。

「寻什么人?要不要帮忙?」 我问。

我就是随意客套一下,岂料少年拱手:「那就多谢了。」

「这…」 我尴尬笑笑:「你且说说看。」

我这边应下,白衣少年却故作深沉起来:

「他日有需要时定与掌柜的开口。」

我咯咯笑了:「你怎知我是掌柜?」

我捋着发尾,想着必然我是贵气逼人,才让人一眼看出。岂料白衣少年坦然道:

「因他人都在忙,只你一人闲着。」

无语,简直无语。

我不再理他,胡乱作揖:「客人请先自便,晚饭很快便好。」

我低头糊弄着账本,那白衣少年却笑道:「可我尚未点菜,掌柜的又真是我要吃什么?」

「来了我们这儿,不由你点。上什么吃什么便是。」 我说道。

本以为他会争白几句,起码是有些惊讶。然白衣少年只木讷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不大一会儿,白衣少年不见了踪影,不知转到何处去了。

我一抬头下了一大跳,那蝙蝠精倒挂在二楼房梁上,悄悄向下瞧着。

我压着嗓子,怒目道:「你给我下来!」

蝙蝠精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面上,变成了人形,叭嗒着嘴道:

「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这小子给咱们兄弟们吓得都不敢出屋儿,生怕一个忍不住给他脖子咬断。」

我斜眼看着蝙蝠精:「你想说什么?」

蝙蝠精凑过来,说道:「九娘啊…不然把他吓跑算了。」

「呵…」 我冷哼:「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客栈不是你的。若叫人知道了我这客栈闹妖闹鬼的,我还要不要在这人间混了?」

蝙蝠精挠了挠脖子:「也是。」

我呲了呲牙,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

「三百年来,老娘搬了多少地方,好不容易在这荒山野岭易掩妖气的地方扎稳了脚跟儿。告诉你那几个兄弟,谁要是捣乱,别怪我翻脸!」

蝙蝠精身子一颤,脸都绿了。

好好的小半天儿,我已经因这人族的少年恐吓了客栈里的客人两次。

不过没关系,这荒山野岭就这一家妖怪客栈。他们不住这儿,便没别的去处。即便有别的去处,他们也不敢去。

因为巫不沂若知道了,会打断他们的腿。

【3】

晚饭就俩菜,铁金忙活了一下午。

白衣少年落座后,盯着那俩菜,想了许久,问我道:「掌柜的要不要一起?」

我摆了摆手:「吃过了,客人慢用。」

少年又要说什么,来不及开口却被门口咣当一声儿吓了一跳。

我抬眼看去,正见姝菏手中拎着酒壶,歪歪扭扭倚在门边。那门被她撞得不轻,估计她这肩膀明日也要大青一块儿。

铁金方才给少年端了些花生米上来,好不嫌弃地看着姝菏:「喝成这样,又去哪儿厮混了?」

姝菏笑了,一开口,打了个嗝儿,许久只酝酿出一声儿:「喵~」

「啊啊啊哎呦…」 我吓得魂不附体:「铁金…快扶她进屋。」

铁金的手刚搭在姝菏身上,她就像触电一样,远远弹开,眼睛一瞪,盯着桌边的白衣少年,眼里透出精光来。

猫妖姝菏,什么都好,却有两样嗜好。一嗜美酒,二嗜美色。

此时,瞧见这俏郎君,眼睛都变成了桃心状,一步一颤,跌到那少年旁边。

可屁股还没坐稳,姝菏面露苦色,连打着喷嚏。想必与那檀香有关。

我以为姝菏会就此作罢,可她不紧不慢从袖口处掏出绢帕,又不紧不慢塞在了鼻子处。

白衣少年已是大惊失色,愣愣看着姝菏。

「小女子姝菏,公子贵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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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菏鼻子塞着,说话声音嗡嗡直响,铁金不厚道得笑了。

白衣少年身子极力向后挺着,拱了拱手:「在下赵清玄。」

「好名字。」 姝菏魅然一笑。

一只猫妖,如此放浪,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客栈里的那只狐狸精。

「干吃多没劲,不如我们来喝酒吧。」

说着九舞妖 依依,姝菏把酒壶落在桌上。

赵清玄摆了摆手:「我不会饮酒。」

姝菏抿嘴:「不饮酒便不饮酒,那我与公子来对诗可好?」

赵清玄尴尬笑笑:「那姑娘…先开始吧。」

姝菏一脸娇羞,嘴巴嘟嘟,妩媚道:「正所谓春宵…」

眼见情况不妙,这家伙猫嘴吐不出象牙,这是又要吓跑我的客人。我三步并两步,一把横在她身前,赶忙接过话头,对赵清玄大笑道:

「春宵…宵…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铁金鼓掌赞叹:「好诗啊好诗!」

赵清玄一愣:「你确定…是春宵?哪里怪怪的…」

「不怪不怪。」我笑着推了推少年的胳膊,侧头使劲儿瞪了姝菏一眼,示意她赶紧离开。

姝菏相当不乐意,依依不舍地对少年抛了个媚眼儿就摔打着走了。

走时,还没忘拎上她那个破酒壶。

【4】

自那少年住进来,其他妖怪那是能绕多远绕多远。他们并非怕这人族少年,而是怕我段九娘。

他们一直不知道我的真身是个什么玩意儿,猜测了数百年,渐渐有的妖开始怀疑我是幽冥的后裔,大战之后逃了出来。

天知道我根本不是幽冥妖族,而上古那场大战发生的时候,我尚在襁褓。

神秘的东西总带着那么点恐怖色彩。我段九娘就是这荒山里最神秘,也最恐怖的东西。因此只要我一日不露相,对他们的恐吓便还是有些作用的。

今日天色阴沉,雾蒙蒙一片。

我披着斗篷,在涯边的秋千上坐着发呆。那名叫赵清玄的人族少年又过来跟我套近乎。

「掌柜的在看什么?」 他问。

「看风景。」 我言简意赅。

少年蹙眉看了看远处那似被薄烟笼罩着的青山,估计也没看出什么风景。

我没给他留话头,他又开始自己寻起话题来。憋了许久,却问:「掌柜的在此呆了多久了?」

「许久了。」 我说道。

少年又沉默了,他静静站在秋千旁,让我有些如坐针毡。

「公子好像很闲。」 我说道。

少年轻笑:「难得清闲。」

我俩这对话实在太没营养了。

我轻叹了口气,眼前似是飘出一层薄烟来。

「公子寻人,为何寻到了这荒山野岭?」 我微微仰起头,看着少年问道。

少年又笑了:「掌柜的这客栈不也开到了这荒山野岭么?」

我喉咙一哽,是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许久,我眯了眯眼睛:「深山老林,公子小心有妖怪哦~」

少年看着我,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认真问道:「这里的妖怪会害人么?」

我一愣,随后轻笑:「这我怎么知道。」

少年也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那公子怕妖么?」 我忍不住打趣他。

岂料少年神色忽然严肃起来,微微蹙眉,叹息道:「人心有时候比妖更可怕。」

看着少年,我片刻失神,但很快回过神来,笑道:「公子年纪轻轻,看得倒是通透。」

少年看向我的时候,我已经又望向若隐若现的青山。许久,我才听到他的轻叹,道:「其实我此番离家,是为父亲寻人。他如今病入膏肓,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日夜惦念着一名女子。」

我冷冷哼了一声儿,睥睨道:「你娘可还活着?」

少年摇了摇头:「我娘走得很早。」

我又哼了一声儿:「走得早也好,免得见着你父子俩这模样,心寒。」

少年没有说话,微微垂目,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摇头道:「父亲不爱母亲,但终归也算善待。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就像人的感情。」

我侧头看了少年一眼,没再说什么。

「想听听父亲和那名女子的故事么?」 少年忽然问道。

其实…并不是太想听。但我若如此说,恐怕驳了我这金贵客人的面子。于是我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少年学着我的样子望着青山,缓声道:「父亲年少的时候家境没落,被送去异乡一大户人家寄养。那家的儿子个个跋扈,因父亲家道中落缘故,每每冷眼讽刺。可那家有位表小姐,善良聪慧,端静识礼,最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瞧不起落难的父亲。」

「青梅竹马的救赎故事,被强拆散的痴男怨女,话本子里常讲,如今听起来倒有些老套了。」 我轻轻荡起秋千,满不在意。

我这嘴着实臭了些,我自己也知道。

那少年好脾气,听了我的话,竟轻轻笑了一下,又长长叹了口气道:「若真是个两情相悦却被迫分离的故事也就罢了,偏得横生出枝节。父亲十六岁那年,家族东山再起,父亲也因此返回族中。两年后祖父过世,因是嫡长子,父亲顺理成章继承了家业。此后便向那位表小姐提亲,希望执手偕老。」

少年微微停顿,叹了口气。

「然后呢?那表小姐没嫁给你父亲?」 我忽然来了些兴趣,主动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父亲如愿娶到了那位小姐,是正妻,也是原配。」

「那她后来又去了何处?」 不知何时,我的身子扭了方向,面向着少年,手轻轻抓着挂着秋千的藤蔓。

「父亲娶进门的那位夫人,已经过世很多年了,甚至比我母亲还要更早。」 少年说道。

我紧蹙眉毛,听得糊涂了:「那你父亲又为何还要找她?难不成要作法招魂,去地府里抢人么?」

少年抬眼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颜色:「我说的是父亲娶进门的那位夫人过世,而非父亲心心念念的表小姐啊。」

我又是一怔:「你说什么?他们难道是两个人么?」

少年不置可否,只道:「父亲成婚后,发现些端倪,那位夫人虽模样性格都瞧着与从前一样,可细节骗不了人。父亲说,大婚之日,她的一个动作,父亲的心就冷了。」

「什么动作?」 我问。

少年摇了摇头:「父亲不曾说起。」

这故事听着离奇,却是莫名有些熟悉。然一时迷障,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看着少年一脸落寞,我问他道:「你就知道她没有死么?若是没有死,她为何不去找你的父亲?」

少年似笑非笑得动了下嘴角:「我可曾说过她与父亲是两情相悦了?」

少年语出惊人,我又是一愣。

少年轻叹:「她大抵是不爱父亲的吧,否则也不会几十年不曾来看过一眼。」

这故事听得愈发糊涂,却愈发有了别样的轮廓。我打量着那少年,问道:「方才你说,来寻人,听着,可是有了方向了?」

少年点了点头:「父亲查了许多年,终于有了些眉目,后经家师点拨,终于拨开云雾。」

看着少年清冽的,带着些许盼望的眼神,我心头涌上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我缓缓起身,暼了他一眼,便要离开。

「掌柜的不问问,家师何人?我又是来寻谁的么?」

「与我无关。」 我幽幽说道。

【5】

我走得匆忙,岂料那少年却疾步追了上来。

我跨进大堂,直奔柜台,拿起算盘扒拉着,过了一会儿,抬起手,说道:「三两二钱十六文,那十六文不要了,三两二钱,公子结一下吧。」

少年蹙眉:「我还没说要走。」

我翻着账本,振振道:「新年将至,我们要闭店筹备。」

少年沉沉道:「掌柜的你撒谎。」

「我撒谎?」 我哼了一声儿:「那你可说了实话了?」

我抬起头,冷冷盯着他:

「你姓赵,你是大宁皇族。」

「是。」 少年声音冷静,毫不避讳:「我是如今大宁皇帝的第二个儿子,诚王赵清玄。」

我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调整着呼吸:

「是谁告诉你这个地方的。」

我眼露寒光,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凶一些。

赵清玄道:「我的师父,也是宁国的大国师。」

说罢,可能怕我识别不出是谁,直接暴露道:「巫不沂。」

「巫不沂!」 我拍案而起,瞪着眼睛点了点头。

好哇,这老不死的。

我眯了眯眼睛:「他没告诉你,他是如何知道的么?」

赵清玄道:「大国师以前是个捉妖师。」

「不要脸!」 我再次拍案惊奇。

赵清玄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怎么了?还捉妖师?那老不死的本就是只狼妖,几十年前机缘之下得了一颗仙丹,隐藏了妖气,自那以后是游乐人间,乐不思蜀。明明他才是这客栈的掌柜,偏把烂摊子扔给了我。

我这嘴气得歪了,刚一张开,字都不等吐出半个,铁金忽然凑在我后面,咬着舌头似地低声儿模糊道:「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三思三思三思啊。」

我张开的嘴又极不情愿地闭上了。

「很好。」 我强颜欢笑点了点头:「既然知道他是捉妖师,就该知道他和我们有仇。你来这儿求我们,岂不好笑?」

说罢,我便要走。

岂料,这赵清玄在我身后啪地抱拳,语出惊人:

「国师说他和客栈的老板娘有旧情,提他名字就畅通无阻的!」

「屁!」 我转身狂吼:「谁和他有旧情!」

我这一吼,吓得赵清玄一屁股坐在地上,面露惊色,细嫩的小脸蛋儿霎时惨白。

当日,我愤而离去。离去前命二砍捆了这名为赵清玄的少年,扔进了柴房。

铁金他们皆摸不着头脑,左右一想,偷笑了半宿,以为终于有人肉吃了。

【6】

自打与那少年撕破了脸,已经过了两日。他在柴房呆得似乎还挺舒坦,丝毫不像是被捆着扔进去的。说起来,他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以为我是肯定要放他出去的,于是不吵不闹,按时吃饭。

今日本就不是个晴天,将入夜的时候天阴沉得愈发厉害。空气里透着一股子潮湿冰冷的气息,缠绕在鼻息处,久久不能散去。

人间新年将至,我们几只妖也厚着脸皮准备欢度。我如往年一般坐在案前写着对联。

我的字写得不错,连那世家的公子柳无幻都直言称赞。对于他们近乎吹捧般的赞美,我往往报以白眼。他们只瞧见我如今笔走龙蛇,哪里知道昔日我被小师父逼着练废了多少狼毫。

我轻轻抬臂,正满意得欣赏着自己的字迹,忽听身前一声叹息。

「又下雪了…」

铁金蹙眉盯着窗外,面露忧色。

姝菏绣着帕子的手顿住了,抻起脖子眯眼向外望了一下,摇了摇头:「丹风又穿成那个鬼样子,出去游街了?」

铁金猛地回过头,一脸不悦:「你又阴阳怪气地做什么?」

姝菏瞪眼:「如何?现在是连说说都不行了?」

「不行。」 铁金和姝菏杠上了,叉着腰,一脸挑衅。

姝菏是个爱练假把式的,撒撒娇还成,呈口舌利已属为难,更别说打架了。

于是她立刻怂了,小脸儿青绿,满脸委屈得望向我:「掌柜的,你看看她呀!」

我放下毛笔,讲道理道:「铁金你先消停些,怎么好端端的事到了你那儿都变了味道呢?」

说罢,我又看向姝菏,讲道理道:「还有你也是,丹风她与我们不同,她是后才变成的妖。你平日不总求着别人对你宽容大度,又为何不肯对她宽待些?更何况,丹风游街去,难道有叫你陪着出去挨冻不成?」

「你们…」 不大会儿功夫,姝菏已经红了眼睛,一把将还未绣好的帕子扔在桌上,拂袖而去。

二砍大气不敢出,与我面面相觑。

我冲闷青脸色的铁金努了努嘴,又看向门外。二砍即刻会意,走到铁金旁,与她闲聊起来。

我起身离开,拐去了姝菏的房间。

我敲门进去后,姝菏正坐在榻上,折腾着她那些细软,包裹也打了一半。原本慢悠悠的手在瞥见我后肉眼可见地加快了速度。

害…

我轻笑叹气,走了过去,在桌边坐下。

我盯着姝菏,却迟迟未开口说话。盯了许久,姝菏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怨声道:「你盯着我做什么?来了又不说话。」

「等你不气了我再同你说,免得没几句又吵起来。」 我说道。

姝菏抿着唇,垂目不语。许久,哼了一声儿:「还以为你是来劝我的。」

我笑了:「你何须我劝?自来嘴硬心软,说了那些话自己也不见得好受。」

「我只是瞧着她蠢罢了。」 姝菏不屑道。

我轻轻叹了口气:「那件事伤了她的心,她便放不开,得了病。这你也都是知道的。」

姝菏眼底翻红,瞪着圆圆的眼才不至于让泪珠儿垂落,红唇轻颤:「谁又不曾伤心过呢?昔日我怀抱琵琶舞于那高台之上,他也说过喜欢的。可后来又如何了?都说人要向前看的,妖就不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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