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条花街,任何一家置屋,如果利用了女孩们的梦想,打着艺伎的名号却在暗地里培养“高级娼妓”,那着实太残忍、太可憎了。
日本的艺伎文化流传至今已有超过300年的历史,人们的印象中,白妆红唇、华美和服、一丝不苟的发髻是日本艺伎让人过目难忘的独特亮点。
长久以来,艺伎都是日本的特色文化之一,然而,前段时间,一位前舞伎在个人推特上的爆料,似乎揭开了艺伎行业不那么美好的另一面。
23岁舞伎发帖揭露行业内幕
这位名叫桐貴清羽的女孩,在2015年2月时加入了京都花街的一家置屋(可以理解为艺伎的事务所和住所),开始了以成为艺伎为目标的修行,但是时年16岁的她在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发现一切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桐貴清羽和置屋签订的合同有效期长达6年,这6年间置屋会包吃包住,但是不会付给她薪水,只会给一点点的零花钱,同时她不能使用手机,想要联系家人时,只能通过书信和公用电话。
为什么都这年头了还连手机都不能用?
因为害怕你会在知道外面的世界后逃离这里。
经过了数月的培训、学艺之后,15年11月她开始以舞伎的身份外出活动。所谓舞伎,就是艺伎界的“练习生”,只有等修行完毕掌握了足够的表演技能和工作经验之后,舞伎才会升级为艺伎。
艺伎和舞伎的工作之一是要在宴席上为客人斟酒,桐貴清羽说一些客人就会借此强迫未成年的舞伎一起喝酒,更有甚者还想强迫她混浴。
各种性骚扰行为在这个行业似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一些客人会将手伸到衣服里摸胸,或者是拨开和服摸大腿,而当她将这些告诉妈妈桑时,反而被怒斥这是你的错。
艺伎在任职期间是无法结婚的,但桐貴清羽提到现如今这里依旧存在着一种能让艺伎“结婚”的“旦那制度”:一位男士出钱供养某位艺伎或舞伎,那么就相当于成为了她的“丈夫”,也就可以不顾“卖艺不卖身”的规矩了。她自己就曾经差点以5000万日元的价格被强迫卖掉处子之身,而这5000万一分都不会落到自己的手中。
当她觉得受不了了想要离开置屋时艺舞吧,她就会遭到置屋的人贬低恐吓:“你这样无能的人如果不做舞伎了只会跌落到更不堪的风俗业,到时你要怎么活下去呢?只能靠卖身了。”
不堪重负的桐貴清羽最终只做了8个月的舞伎,在某一天她自行解开发髻,裹着浴衣光着脚就逃走了。因为这段经历太过痛苦,在那之后她有段时间每天会梦到自己在下跪,说话也变得口吃。
在离开花街之后,桐貴清羽靠着自己打工赚钱努力地生活了下去,并没有沦落成置屋人口中的风俗女,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所以毅然决然地将当舞伎时的经历分享出来,希望以此能揭露艺伎行业的阴暗面,也希望给那些依旧深陷其中的女生们一些勇气。
(上了推特趋势!很感谢!让这件事引起讨论很重要,我做好了被敌对的心理准备,也有言语上不到位的地方,但是如果能改变什么那就好了,拜托请不要挪走目光。)
成为艺伎之路
这些爆料在日本网络发酵后,不少人觉得认知被颠覆了,他们很难想象在现代社会,艺伎行业还有着这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这件事一下子就让我对京都的印象有了改变,之前还想着在那居住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说实话完全不能想象感觉很古老的设定居然沿用到了现在,我以为是漫画世界或者江户时代的传说而已。虽然在电视上看到过和舞伎一起游玩的企划,但想着在现代社会,就只是一起玩然后倒倒酒的程度)
艺伎在江户时代初期是作为茶馆、料亭等场所的助兴表演者而诞生的,她们主要的工作就是侍奉茶客,利用三味线、扇子等进行歌舞表演,原则上是不能卖身的,如果为了金钱而暗地里从事性交易,还会被视为自甘堕落进行惩戒。
不过因为“艺伎”这一称呼总是会让人产生联想,不少国人误以为她们是以色事人者,其实,日语“芸妓”的“妓”字,是保留了古汉语的用法,指的是女性表演艺术者,而且最开始时从事这份工作的还是男性居多(当时统称为“艺者”),后来才慢慢变为了只有女性。
为了避嫌,中国这边就将“妓”字改用歌舞伎的“伎”替换,于是有了“艺伎”这种叫法,而日本使用的依旧是“芸妓”一词。
艺伎在过去曾经一度非常发达,从业者达到几万人,京都遍布林立的艺馆。二战之后,艺伎行业逐渐走向了衰微,而后经济泡沫的破灭进一步冲击了这个行业,日本也就慢慢将艺伎转变做一种传统文化来发展,而非单纯的服务业。
现如今,日本的艺伎主要分布在东京和京都艺舞吧,而京都的艺伎从业者数却连200人都不到,行业的没落导致了人员流失,同时成为艺伎的训练量很大还非常辛苦,这也就让很多新人不愿意进入到这个行业了。
(桐貴清羽在推文中也说过自己在训练期间的确学到了很多东西,所以并不悔恨有这段经历,但是讨厌。)
二战前,艺伎是要从10岁就开始进行培训的,但现在因为日本《儿童福祉法》和《劳动基本法》的规定,只有初中毕业后才能开始学艺,所以现在的舞伎基本都是15-20岁的女孩子。
当一个梦想成为艺伎的年轻女孩来到置屋时,她并不是马上就能当上舞伎的,而是要经过半年左右的培训,这个阶段被称为 “仕込み”,可以理解为学徒阶段,之后通过了考试才能担任舞伎。
15岁的女孩雪奈,就是只身一人来到了京都,在一家置屋里接受的训练。
(图源:纪录片《geisa girl》)
学习端茶倒水。
学习打鼓。
学习传统舞蹈。
在日常生活方面,最年幼的新人还要担负起打扫、协助梳妆等工作。
(姐姐指的就是同一家置屋里的前辈)
艺伎前辈出门和回来都要迎送,因此时常会因熬夜而睡不饱。
在正式成为舞伎之前,妈妈桑带着雪奈去寺庙求了一个吉利的艺名,菊优,以保佑她接下来的舞伎生涯能顺风顺水。
这部纪录片也展示了置屋的经营模式,置屋会为新进的女孩提供免费的吃住和培训,相应的,她们顺利当上舞伎后赚到的酬劳就会大部分归置物所有,以作为偿还先前的开支。
成为舞伎后,工作正式开始,舞伎们不仅要继续各种技艺的训练,而且出门营业时从头到脚都要进行复杂的打扮。
就是一名18岁的舞伎,她的日常是每天9点起床,然后梳洗打扮,前往艺馆学习三味线和其他才艺。
(图源:纪录片《 Kyoto》)
舞伎的发型是由专门的发型师傅做的,因为十分复杂,所以一周只会做一次,这也就意味着她们一周不能拆洗头发,并且要每天打理,保持良好的形状。
化妆则是自己动手,要像绘画一样,为了画得好看,她练习了很久。
穿和服也有专门的师傅,因为和服非常重、腰带也十分长,所以一般都是由被称为“男众”的男性师傅来协助穿着的。
晚上六点前打扮妥帖,才能准时赶到宴席会场,然后工作到晚上10点至凌晨2点。
因为感动于客人对于艺伎文化的喜爱,很庆幸她成为了一名舞伎。
同时她也在为成为艺伎而努力着。
一般来说,舞伎要进行5年左右的修业才能晋升为艺伎。那么成为艺伎后是什么样的呢?不妨来看看曾被誉为“日本第一艺伎”的纱月的日常吧。
(图源:纪录片《纱月的四季》,翻译:B站 沙漏)
纱月十五岁来到京都,十六岁成为舞伎,二十岁成为艺伎。入行十年,她连续七年保持着受邀参加宴会最多的纪录,现如今已是人气第一的艺伎。
纱月的一天是从梳妆打扮开始的,同样的,她也是自己化妆,在化妆时她会融入自己的审美和见解。
艺伎和舞伎在脖颈处都会流出一块原生肤色,这是为了让脖子更显修长。
不同于舞伎要使用真发,艺伎使用的大多是假发,根据出席的场合不同,一名艺伎会有多顶假发供挑选。
繁重的和服也需要在男众的协助下完成穿着。
梳妆打扮完毕后,就可以出发去宴会了。
艺伎一般都会和一名舞伎一同出席宴席,除了是因为表演需求外,也颇有老人带新人的意味。
这次的宴席,是一位常客带来了一位第一次参加座敷(即有艺伎舞伎参与的宴会)的新客人,纱月给他递上了艺伎用的名片,千社札。
宴席开始后,纱月会为他们斟酒,同时和他们聊天。
能否让客人在聊天中感到放松,从而提升整场宴会的氛围,是很体现艺伎的能力的。
(常客铃木对于纱月的应对能力赞不绝口)
之后,艺伎会和舞伎一起献上舞蹈表演,这次纱月表演的是能体现京都名胜风景的《祇园小呗》。
表演结束后,艺伎、舞伎会和客人们玩一些小游戏来进一步提升客人的兴致,让他们能更加率直地敞开心扉,排解工作之余的压力。
大约两个小时后,宴会结束,纱月今天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有时她一天要参加三场以上的宴会,便会工作到凌晨。
艺舞伎们除了出席宴会这样的日常工作外,还会集体在新年伊始时参加都踊,在夏季的衹园祭参加花伞巡游和雀踊。
而像纱月这样的名艺伎,则还会有杂志拍摄、观光海报拍摄这样的特别工作。
(纱月曾受泰国观光厅邀请前往清迈拍摄海报,据纱月说拍摄时气温高达35度)
(海报中的文化碰撞非常有冲击力)
从仕込み到舞伎,从舞伎到艺伎,每一个阶段都有人会放弃退出,因为训练和工作都实在太辛苦了。
而纱月这样的行业佼佼者,不光要有美丽的外形,还要足够自律,成名之后也会继续精进技艺,更重要的是要有待人接物的情商和适合工作到深夜的体质。
(纱月说自己是越夜越精神的类型,这或许也是她从事这份工作的优势之一)
培养一名艺伎、成长为一名艺伎,都是需要付出很多心思和精力的。
艺伎行业,有待去其糟粕
艺伎作为日本的一项传统文化,影响力并不算低,尤其是在西方国家,充满神秘感的日本艺伎对他们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好莱坞就曾以艺伎为题材拍了一部剧情片《艺伎回忆录》,当中华美至极的妆造和极具艺术感的画面让这部片子获得了翌年奥斯卡的最佳服装设计、最佳艺术指导和最佳摄影。
(看过这部影片的人应该对艺伎训练的刻苦程度有所了解)
知名歌手泰勒斯威夫特举办亚巡来到日本时,还专门体验过艺伎装扮。
众多关于艺伎的纪录片中,有不少是英语国家的团队拍摄制作的,他们对艺伎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这样一项受到了如此多国内外人士喜爱的文化,理应被尊重、被传承,而不该像前舞伎爆料的那样被践踏。
过去的女子选择当艺伎,多是别无选择,要么是像《艺伎回忆录》里的小百合那样被卖到了置屋,要么是为了活下去而来到置屋。
但是现如今来当艺伎的女孩子们并不一样,上文提到的三位女孩,都是在电视上看到了艺伎,因为憧憬着艺伎的美丽和喜爱着这项传统文化而下定决心成为艺伎。
(纱月说自己12岁时在电视上看到了舞伎的纪录片,因此爱上了舞伎)
这些年幼的女孩,怀揣着梦想和仰慕来到花街,每日刻苦训练、化浓妆、熬到深夜。
(说自己想当艺伎的原因)
远在故乡的家人们也为她们的毅力和坚持骄傲。
(雪奈的妈妈在收到雪奈寄来的家书后,流着眼泪夸赞女儿)
任何一条花街,任何一家置屋,如果利用了女孩们的梦想,打着艺伎的名号却在暗地里培养“高级娼妓”,那着实太残忍、太可憎了。
尽管爆料事件发生后,有相关人士出来发声说艺伎绝对没有这么不堪,桐貴清羽也发推说她分享的是她个人的经历,并不代表所有艺伎、舞伎都是如此。
但是这样的事情无论是个例也好、是惯例也罢,只要出现过,都是对这项文化、对传承者、对支持者的亵渎。
但愿此事之后,艺伎行业中的那些糟粕能尽数被摒弃。
参考资料:
维基百科,艺妓
日本新华侨报网,万景路,艺妓与艺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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