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慕容云深有个大学同学名叫李谦,李谦祖籍孟州,家中有个同胞小妹叫李婉,才刚满二十岁,出落得姿容绝丽,但在三天前,她死在自家卧室的床上。死状安详平和,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手里握着一截狐狸断尾。
美丽女子无故身亡,手中半截狐狸断尾引人猜测。
当地警方没查出李婉的致死原因,甚至连他杀还是意外死亡都不确定。就在李婉出事不到一个星期,当地又发现两名美艳女子相继死去,同样神态安详的死状,手中握有同样毛色雪白的狐狸断尾。
顿时孟州城内人心惶惶,坊间传说城内有狐妖作祟,因为有几个胆大心细的目击证人反应,这些姑娘们在出事之前,都和一个容貌俊朗的年轻男子交往过。于是大家纷纷猜测,作祟的可能是个男狐妖。
2
孟州市区,清河公园。
天空挂着一弯冷月,黑云将触角尽力伸展,企图把这一丁点亮光也吞噬其中。一向风景秀丽的湖心岛,在黑暗里像一张等待猎物的血盆大口。
张七月猫腰走在公园西侧桃树林立的小径上,背后紧紧跟着同样姿势的慕容云深。
“七月妹妹你慢点走,我怕怕……”
“据说这个作案的红衣美男只喜欢女色,你怕什么?”
“有时候长得太好看也是种负担,万一他把我当成女的了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特别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张七月挥着拳头朝慕容云深的脑袋上晃了晃,“离我远点儿。我怕被你的怂包气质传染了!”
“你看那儿是什么?”
张七月顺着慕容云深的视线看过去,在不远处的桃树林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今天太晚你不要回家了,昨晚你不是说想吃我做的藤椒牛排吗?”
“可是哥哥会骂我的,他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
树林中男子的声线突然变得妖娆妩媚。听起来仿佛酥到了骨头里:“那你舍得让小哥哥一个人独守空房?”
张七月两人屏气凝神观察着林中男女,只见一股暗红色的幽光从男子周身升腾而起,逐渐将身侧的女子包围。
“场面太刺激,忍不住想吃瓜……”慕容云深哆嗦着手去揪旁边的七月,却不想揪了空,才发现她已经纵身飞起,极速向林中男女飞扑而去。
“姑娘!放开那禽兽!”
桃林中那束原本暗淡的红光陡然变得妖艳明亮,如同一团烈火般迎着张七月熊熊而起!
慕容云深来不及定睛细看,只听得一片兵戈之声噼里啪啦响彻桃林,红光交织而起,泼泼洒洒像漫天霹雳的火树银花,将半边天都映衬得如血如虹。
足足过了一盏茶工夫,漫天红光中弹飞出三个人来,慕容云深分不清谁是谁,只好选了个身量最小,体格最细九舞妖 依依,身法最飘逸的伸手接到怀中。
“你们是谁?”
慕容云深吓得一个激灵,怀中那身量纤纤的人瞬间翻身而起,轻飘飘落在两人中间。原是一位面容精致,丰神俊朗的年轻美男子,眉眼如星如月,气质如火如魅。将那一身红色风衣穿出了极致的妖孽感。
“你到底是个什么鬼?”
红衣服的美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张七月,答非所问道:“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你……我们以前见过面么?小姐姐?”
“谁跟你这个妖怪熟悉,说,大半夜你把人家姑娘引诱到这种地方,想干嘛?”
“这姑娘是李谦的妹妹!她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慕容云深蹲在刚刚从树林中飞出来的第三个人身旁,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死的!这家伙是抱着一具尸体在林子里约会吗?变态啊~”
“唉……好好的一个约会又泡汤了。”红衣男子自言自语的声音极轻,但身侧瞬间汹涌起艳丽的红光,明明没有一丝风,周遭的桃林却都摇摆颤动起来。
杀意肆虐而起,红衣男子的眸色渐渐赤红。
“这这这……这是要打架啊!”慕容云深吓得攥住张七月的袖子往里头钻,“你你撑住啊,我去躲会儿先……”
张七月哆哆嗦嗦举着手中乾坤镜死盯着红衣男子的一举一动,心里暗暗庆幸,这玩意儿在危难之际时还能当武器用一用,可千万别掉链子啊。
铃……玲……
电光火石间,清河公园的湖心岛上却传来几声铜铃之声,“铃……铃铃……”声音细如丝线,却绵长悠远,明明薄如蝉翼,却又震透心扉。
在场的众人被这如丝如绵的铃声萦绕其中,连那红衣男子赤色的眼眸都逐渐恢复常态。
“城南新桃顾知音,风月依依任浮萍。”
随着一个森凉的女声伴随着铃声缥缈而来,湖心岛的方向突然飞过一团青色的身影,张七月抬手在额间搭了个凉棚,顺着那青影飞过来的轨迹一路看过来,最终落在红衣美男面前的石山上,身披一帘月光。
“听声音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看体型像耍流星锤的孟婆?”
“唉这这这不就是孟婆姑娘么?”慕容云深目测了一番那相当宽厚的背影,拍着胸脯道:“她要不是孟婆,我和你赌十串猪腰子!”
“一千五百年了,你可还记得我顾音音?”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那个青影手里的铃铛还发出绵而细的响声。似乎能感知到主人此时跌宕起伏的心绪,铃声如泣如诉,带动着周遭未开的桃花苞子竟发出淡淡清香,一时间惹得在场众人谁也忘了出声。
“顾……音……音……”红衣男子的声线妖媚空洞,他像是在问青衣姑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许久许久之前,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孟州顾氏,天命为降妖师。”那青衣人影从石山上飞身下来,一个完美的三百六十度旋风飞旋,彪壮的身躯稳稳落地,才显出正脸来:“小萍萍……这么快就忘了我吗?我是你最爱的音音小宝贝呀!”
张七月捂脸哀叹:“我的十串猪腰子!”
红衣男子面对着孟婆美女的一声娇哼,激动得嘴唇不由得抖了三抖:“这位大姐姐,我猜我当年肯定是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萌新吧?”
孟婆大惊:“你怎么知道?”
“不然怎么解释我当年的审美标准……”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任萍生,当年你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喜欢,无论我轮回几世,你都能找到我,现在却嫌弃我这副皮相……”孟婆在跳脱与深沉之间自由转换,此刻哀怨如黯然神伤的林黛玉:“你果然什么都忘了,爱情是经不住时间考验的!”
“停!”
张七月忍不住打断二人:“最讨厌一头雾水地吃瓜了,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七月,我是为了找到他,才去偷慕白大神的狐狸仙体。”孟婆转身又指向红衣男子,“他!是天将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心月火狐神君,而在一千五百八十三年前,他在人间孟州为妖时,有个凡人名字叫任萍生。”
孟婆说着,手中幻思铃随之响起如丝如梦的铃声,孟婆周身化出青光,她彪壮的身材像被抽脂一样,从浓烈的光芒中化出纤细的腰肢,待青光褪去,一个姿容艳丽,身材窈窕的绝色美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看呆了,张七月刚要出声,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层屏障中,眼前出现了古时孟州城郊的延绵山景。
3
孟州南郊有西芒山。
西芒山北有个火风洞,火风洞外有棵歪脖子桃树。
歪脖子树下有个白衣少年郎,正拿着本诗集哼哼唧唧:“一水西来,千丈晴虹,十里翠屏……青山意气峥嵘。”
“啪!”头顶掉下一颗桃子核砸在头上,书生自岿然不动。
“啪啪!”又掉下两颗,书生仰头看看树,枝叶颤颤,风过无痕,他又重新翻开书。
“啪啪啪!”再掉下三颗,书生缩缩脖子,上看下看,左顾右盼,突然背心发凉。都说孟州多高山,山高往往多精怪,莫非自己是遇到妖怪了?
“胆小鬼!”
歪脖子树上跳下一个绿衣青纱的小姑娘,一支银簪高高束起长发,手握一枚青虹宝剑,身姿飒爽,面容俏丽,看呆了地下的书生和树上的飞鸟。
“你是谁?为什么拿桃核砸我?”
“你又是谁?为什么吵我睡觉?”
书生指着头顶的树枝不可思议道:“你在上面睡觉?我天天在家为什么没见……见过你?”
“家?”青衣姑娘看看书生身后的火风洞,又看看书生,书生白衣白袍,手握一卷竹简书,眼睛瞪得像铜铃,哆哆嗦嗦面对着姑娘的审视,虽然气质怂包,但如星的眸子如月的眉,妩媚精致的一张脸,漂亮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天仙。
“你一个人住在洞里?”
书生点点头:“我从记事起就住在这里。”
“生得这么细皮嫩肉,不怕山里的妖怪吃了你吗?”
“妖怪?”书生吓得一把揪住姑娘的袖子,“哪儿……妖怪在哪儿?”
姑娘本是孟州城内顾家小姐顾音音,顾家世居孟州,历代当家都是闻名当朝的捉妖大师,顾音音自小体质特殊,容易被恶鬼妖怪纠缠,父母倍加关照疼爱,从小只允许她在城内厮混九舞妖 依依,却不许出城半步。
“刚刚就有一只妖怪坐在你肩膀上啊,你没发现?”姑娘玩心顿起,故意摆出惊恐的模样胡诌。
“真……真的?”书生吓掉了手中的书简,僵着身体只剩下眼睛滴溜溜转。
“真的!不信你伸手摸摸看?”
顾音音此次偷跑出城,也是听说西芒山多妖,才想来这儿捉两只回去,她虽然生在降妖世家,却没看到过真的妖,在她心里,妖大概就是她想象的这副模样吧。
于是当那书生鼓足勇气朝自己的脖子摸过去时,顾音音捏起变幻之诀,瞬间把自己变成一只五头妖怪。用两条舌头缠上对方的手臂!
“啊!”书生吓出一声鬼叫,撒腿就跑!
“哈哈哈哈哈……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怂包的人!”书生连滚带爬的滑稽模样让顾音音觉得蠢萌又有趣,但可惜,转眼间就不见书生的背影了,
书生一路狂奔下山,累得胸腔快要炸开,腿却停不下来,一路跌跌撞撞只管往前冲,他也不敢往后看,生怕一回头,那五头四手的怪物就跟在后面。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前面山坳处隐约出现了一个凉亭,书生如获救星,鼓足一口气跑到凉亭前,才看到一个卖茶水的蓑衣老者。
“有妖……妖怪啊!”
“妖怪?妖怪在哪里?”
书生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背后的路道:“就在后面……它在后面追……追我……”
老者极目远眺:“哪儿呢?我咋没看到?”
“就在后面!”
“那妖怪长什么样子啊?”
白面书生瘫坐在地上比划:“它……它长着五个脑袋。每个脑袋上都有个血盆大口!”
“哦?那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模样?”
白面书生下意识转头,只见刚刚的卖茶老者,刹那间长出了五个妖怪脑袋,每个脑袋上面都长着血盆大口,书生惨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哈哈哈哈……”
“不过就是话本子里的鬼故事嘛,这么不经吓!”顾音音化出原本的模样,凑近了脸看躺在地上的书生,虽然在昏睡中,但那张漂亮脸蛋真是越看越喜欢:“长这么好看,迟早要被山里的妖怪捉去做压寨夫人的,不如从了我,本姑娘捡你回去做上门女婿呀?”
顾音音越想越得意,却没注意到原本躺在地上的白面书生,竟慢慢变成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双尾狐狸。
“妖……怪……”这回轮到顾音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白面书生怎么会是只狐狸精?
雪白的身体缱绻成一团雪球,顾音音大着胆子用手去戳一戳。毛茸茸软绵绵,昏睡中的小狐狸趴着两只尖耳朵,竟还下意识用绒线般的小脑袋去蹭顾音音的手。
顾音音有些搞不懂城里人为什么要说妖精都是丑陋恐怖的怪物,动不动就要吃人肉喝人血,可是这只狐狸精明明就是蠢萌可爱又怂包啊。
白面书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里,头顶上有两个脑袋瞪着自己,待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是青衣姑娘,他吓得立马尖叫起来。
顾音音手提大宝剑架在他脖子上:“再喊老娘剁了你信不信?”
书生秒怂,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点点头。
“对我家漂亮姑爷客气些,姑娘家家别整天舞刀耍剑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书生这才注意到顾音音身旁翘着兰花指的彪形大汉,正用一方白丝帕掩嘴笑着:“闺女,咱不看黄历了,今天就是好日子,赶快和漂亮姑爷拜堂成亲,哎哟,人家都等不及抱孙孙了。”
“爹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娶我呢。”
彪形大汉再次慈爱地看向书生:“你愿意吗?”
书生拨浪鼓似的直摇头。(作品名:《狐闹:孟婆汤》,作者:凉兮。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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