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繁华如梦渺

怀念我的师父王吟秋先生

“ 今年的农历十二月一日（2016年1月10日）是我的师父京剧表演艺术家王吟秋先生诞辰九十周年，值此之际，引发我对师父的深切怀念。

青年时期的王吟秋先生

王吟秋先生家乡在苏州，生于1925年的农历12月1日。自幼命运坎坷。

12岁来到北京，师从“通天教主”王瑶卿之侄王幼卿学习旦角青衣戏，并向前辈旦角演员诸如香学过一些花旦戏，如《拾玉镯》、《文章会》等。

1942年12月在北平三庆戏院以全部《焦仲卿妻》一剧出台，(即《孔雀东南飞》)一剧，他饰演的刘兰芝，扮相秀丽，唱腔悠扬动听，很博观众佳评。

一年多以后，1943年，18岁的王吟秋先生便搭入“四大须生”之首马连良的扶风社，并挂二牌。此期间同叶盛兰、马富禄、黄元庆、茹富蕙等京剧名家同台演绎。王吟秋先生陪同马连良演出一系列马派名剧，如《四进士》、《打渔杀家》、《火牛阵》、《苏武牧羊》、《串龙珠》、《春秋笔》、《十老安刘》等剧目，很能显示出他的艺术才华，剧艺大进，深受马连良先生喜爱。

程砚秋大师、王吟秋先生、“通天教主”王瑶卿先生

后王瑶卿发现他的艺术气质，十分适宜学演程（砚秋）派，逐将他推荐给艺术大师程砚秋先生。1945年，程砚秋先生正式将王吟秋先生收为弟子。程先生知道王吟秋出身清苦天艺舞姿私定，而且是孤儿，就将他收养在身边，如同己出，亲传剧艺。

1946年6月5日至11日，在天津中国大戏院举办救济贩灾义务戏，王吟秋便以程派传人的身份出现，演出程砚秋亲授的名剧《六月雪·坐监》，并由著名老旦表演艺术家李多奎助演。王吟秋饰演的剧中主人公窦娥，感情真挚，唱腔充分运用了程派幽咽婉转、含蓄深沉的特色，所唱的大段【二黄慢板】哀伤悲戚、委婉尽致，带给人一种回肠荡气之感。就在这次义演中，他还同谭富英、金少山、王金璐、萧长华合演了《晋楚交兵》(《摘缨会》)，作为一个年仅21岁的青年演员，敢与这么多京剧名家同台合作，足见王吟秋在学艺的途径上更上一层楼，获取了更高的成就。直到1951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区京剧院，王吟秋先生才离开程家。

王吟秋先生早期剧照

在他与程砚秋先生朝夕相处的几年里，受到程先生的悉心传授，学到了程派的真谛。他的表演严谨有法，恪守矩矱；身段舞蹈、做工分寸准确，举止有谱；唱念吞吐考究，行腔刚寓于柔；四功五法头头是道。王先生特别着意于保持程派所独具的艺术风范，准确展现程派艺术特有的意韵。

1955年后，王吟秋先生历任中国京剧院四团、宁夏京剧团、北京青年京剧团、北京京剧院的主要演员。王吟秋遵循程派法则的同时，还移植、创排了《平地风波》和《火焰驹》（和赵荣琛先生）等戏。他曾说《火焰驹》最为引人注目。戏里，无论是“祭柱”的大段唱，还是“打路”的翻跌，都是重头戏。在改编的过程中，特别是程腔如何安排运用中，和赵先生一起研磨下过很大功夫。

文革结束后，王吟秋先生恢复演出了《红拂传》和《鸳鸯冢》等剧。

《红拂传》全剧

《红拂传》是程砚秋1923年由戏剧家罗瘿公编演的早期代表作之一。此剧讲的是隋末唐初风尘三侠李靖、红拂女与虬髯公的传奇故事。王吟秋扮饰的主人公红拂女，不为环境所屈服，敢于冲破越公杨素的囚笼，为追求个人的幸福和自由，毅然同三原布衣李靖私奔结缘。戏中有歌有舞，唱腔新颖，美妙动人。王吟秋先生的“云扫舞”轻盈妙曼； “私奔”圆场、马趟子都极为娴熟，“店房”所唱的【西皮慢板】发挥了程腔的刚柔并济、曲折迂回的特点。

王吟秋先生教授《红拂传》舞剑片段（视频来自微博）

最后送别虬髯公，王吟秋表演了以【夜深沉】曲牌伴奏的双剑舞，从优美的舞姿中展现出红拂女英姿飒爽的气概。

《鸳鸯冢》全剧

《鸳鸯冢》是罗瘿公继《红拂传》之后编写的另一部程砚秋早期名作。整个戏为在封建包办婚姻枷锁下的青年男女深鸣不平。剧中描写王五姐和少年谢招郎相爱，私订婚盟，但因遭到谢母阻挠天艺舞姿私定，未能如愿，终致双双殉情，合葬“鸳鸯冢”。王吟秋先生饰演的王五姐，在初见谢招郎私定终身时的【四平调】，充满娇羞和喜悦；久不见谢招郎音信时的【二黄慢板】望眼欲穿的思念缠绵悱恻感人肺腑；临终前满腹凄怨的大段【反二黄慢板】，悲痛欲绝地表达出剧中人的幽咽心声，凄侧感人，催人泪下。而当戏临结尾时，以浪漫主义手法，抒写出王五姐幽魂不散，与谢招郎冢内重聚，王吟秋随着伴唱的悠扬笛声，翩翩起舞，展示出程派水袖的多种技巧与变化。

1994年曾赴台湾讲学传艺并作示范演出，受到欢迎。

王吟秋先生与迟小秋老师

王吟秋先生对培植程派传人，弹精竭虑，花费了大量心血。对弟子迟小秋及李佩红，每一句唱腔、每一个身段动作，都是悉心传授。就是对吕洋也是尽心尽力地谆谆教诲。程派名家张曼玲、钟荣等也曾受过王吟秋先生的教益。

王吟秋先生对专业的徒弟如此，对票友徒弟也一样的认真严格。天津的温天、陈学欣，河南的张淑华等，凡是和师父学习过的全有感触，当然，和先生学习也绝非易事。

王吟秋先生晚年照片

我从1993年起，在师父身边追随八年，这八年耳濡目染了师父的高超程派艺术和为人品格的高风亮节。在程派艺术上，他从吐字、收音、归韵、口型、劲头等方面不厌其烦地教我，给我做示范；在做人上，他告诫我做人要厚道，他说：“我师父教导我，和票友出去，兜里想着带着零钱。吃个饭呀，剃个头呀，洗个澡呀，别吃票友，自己想着付钱”。他一生全遵循着程大师对他的教诲。一次和师父去看戏，半路上师父叫我给他买两个口罩。买完立刻付给我4元钱，说：“拿着，这是我应该给你的”。弄得我无所适从，最后只好拿着。

王吟秋先生和作者合影

饮水思源，我常常想起师父和我说过的话：“你拜了我别就图个名，玩票呀也要玩出个彩儿来”。我如今在唱程派上也只是领略了一点皮毛，时刻不敢忘记师父的教诲，今后和广大程派爱好者共同研习，为程派的传承贡献自己的微薄力量。

休恋逝水

2015.12.23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