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人说那女子是个妖怪，白日里是个貌美的红衣姑娘，勾得将军失了心神，夜间现了原形——
“嗬！好家伙，我定睛一看，这妖精长了三个脑袋六只眼睛！嘴巴张得像狮子开口，她长六条手臂，孔雀开屏似的。”
怡红居里众人便哄笑起来，店里店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有人说：“李云卿，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那日她在桥头跳舞我可是看见了，真真是个貌美无双的可人儿！”
李云卿生就一副好模样，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就是有些神神叨叨的，让人疑心他究竟是正常人还是个疯子。
他瞪起眼睛就要争辩。
楼上，雅室的门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红衣女子美得摄人心魄的脸。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呷着茶水，顺着李云卿的话微笑。
三头六臂确然是没有的，不过，她倒实实在在有九条尾巴。
02
长安城里原本极少有妖物，五年前人间政变，兵荒马乱，自此不断有妖混迹长安。
不过，李云卿总能一眼认出长安街上披着人皮的狐狼虎豹，譬如眼前这只穿着张扬红衣的小狐狸。
她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白衣公子，这人神神叨叨地，又到处与人说她是妖怪，总让她有些忌惮，转身便想避开他。
“江如。”李云卿唤她，夹杂着些微叹息。
她怔愣片刻，回想自己似乎并不认得叫李云卿的，脸上不安一闪而过。
随即冷声，
“公子认错了。”
“听说妖若是杀人会有报应。”身后男子的话意味深长。
她顾不得那许多，快步离开了。
......
话本里总爱写狐妖与书生的故事，故事的结尾也必定是甜蜜圆满的——书生学业有成，并愿意放下心中成见，矢志不渝地爱着小狐狸。江如甚至还看过一本说书生被狐妖吸尽了阳元九舞妖 智贤，第二世甘愿成妖也要和小狐狸在一起。
她喉咙有些发紧，扯起唇笑了一下。
就离谱。
然而大将军梁济允不是话本里深情的书生，江如也不是话本里天真纯善的小狐狸。
她罔顾妖族规矩，费尽心思嫁给梁济允，可不是因为对他痴情苦恋。
她是来报仇的。
03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房里仍保留着喜房的布置，一片喜庆的红色。
光影摇曳，人影交叠。
梁济允伏在江如耳边喘息，又忍不住去含她的耳垂，江如受不住，微微颤栗，呻吟起来。
床榻微微摇动，他伸手拉下床幔，遮住这一室旖旎。
过后，他拥着她，江如抬头看他深邃眼眸，心中一动，问道：“夫君与我可是曾经见过？那日一见你便觉好生熟悉。”
他眼睑微阖，皱着眉想了想，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长发，“未曾。大约你我命里有缘，合该一见如故。”
“睡觉吧。”
她埋下头，拼命忍住泪水。
江如啊江如，你痴心惦念他如此久，可他不多时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活该。
04
这一夜江如睡得极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仍然穿着红衣在跳舞——不是在桥头，而是在怡红居的戏台上。
翩若惊鸿照影来。
一曲舞罢，又不知多少公子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长满花草的院子里，她躺在树下纳凉，微眯着眼如是想着。
树上蝉鸣不断，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摸了块石头砸过去。
身后又一颗石子飞过来，打偏了她扔出去的石块。
“很聒噪罢？夏蝉就是如此。”清冽男声响起，听起来是在向她走来。
江如摸索着拿手帕盖住整张脸。
“万物皆有灵。”那声音带了些笑，“听说蝉在地底蛰伏十七年方换来一夏高歌，忍过无边的黑暗方有一时光明......你到秋天再来听时，蝉声已只剩凄切了。”
“熬过了冬天，即使遭人嫌弃，惹你心烦，它也要引吭。人生得意须尽欢哪，它尽它的欢，姑娘何苦为难？”
江如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侧头看身旁的男子。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不是梁济允又是谁？
“哟。”江如一看，乐了，“传闻帝国将星杀伐果断，手上鲜血不知几何，怎么倒还多愁善感起来了？”
“我的存在并非为了杀戮，所谓将星，是为止杀而来。”
江如猛地记起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九舞妖 智贤，万一这位大将军一个不高兴就能砍了自己脑袋，忙起身见礼。
“不必拘束。”梁济允说，“我记得你。舞跳得很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如。”
画面突转，入目一片兵荒马乱，到处是尸体和逃亡的百姓。
江如下意识地跟着跑，有些茫然地回头。
城墙上，梁济允弯弓搭箭。
那箭泛着寒光，破空而来，直指她的心脏。
她的心口开出血花，她看见他嘴唇微动。
他说，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05
江如猛然惊醒，满头大汗。身侧床榻已然空了，尚留有余温。
她愣愣地盯着床幔，不知是过去的江如梦见了现在的江如，还是她大梦一场回到了从前。
请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