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妳知道我不能这样叫妳的。」秦暮摇摇头。
原来这花夫人娘家姓钟,小字娉婷,是秦暮母舅独子的夫人。
当年秦家堡被白静血洗后,秦暮躲到不问世事的忘忧谷投靠母舅花威。
花威年岁已大,不忍唯一的侄子流落江湖,遂要他的儿子花宾好好照顾。
但花宾生性骄奢霸道,对于来投靠的表弟没有半点好感,只当多了一个奴仆。
过了三年,花宾迎娶苏州铁马镖局钟万山的小女儿钟娉婷,成为忘忧谷中的花夫人。
花夫人因父亲年轻时一段巧遇,救了修罗仙子何婉,何婉瞧花夫人聪慧可爱,便收为弟子。
花夫人心思灵敏聪慧,虽已年纪轻轻,得何婉传授修罗双刀,武艺竟比父亲钟万山及丈夫花宾要高。
钟娉婷嫁入花家只有二十岁,忘忧谷虽如花似锦,花宾却经常外出,将花夫人一人留在谷内,花夫人只身孤单,见秦暮年纪小小,
身负血海深仇又不得花宾照应,自己尚无孩儿,对秦暮便用上了心,不仅传授文学武艺,更是事事照料的无微不至。
秦暮年少失亲,对花夫人的照顾铭刻于心,将她当成亲姐姐一般尊敬关爱。
花宾生性风流,在谷外惹出许多丑事,竟在谷外被杀,连累花威也因老年失子而伤心欲绝,一个月后溘然而逝。
花夫人心思虽是聪敏,突然要她处理忘忧谷内大小事务,也不免手忙脚乱,幸有秦暮帮忙,为花夫人不足之处事事照看,
花夫人一缕情意,便随着年月相处,系到了秦暮身上。
她知道秦暮忘不了灭门之仇,便时刻留意幽灵城的情况,要安排机会为秦暮报仇,让秦暮再无后顾之忧与自己厮守。
秦暮年岁增长,对花夫人情意渐渐明白,却无能接受。
一方面自己大仇未报,另一方面,他始终只将花夫人当成是姐姐,甚至母亲一样的尊重,又怎会想到儿女私情一环。
报仇之路坎坷难行,他不愿再连累忘忧谷里一众老小,便带着诛仙玉佩,趁着出谷办事时离开舞艺吧尚婉,大江南北去寻找诛仙。
「小秦,你到现在,还不愿意接受我吗?」花夫人满面落寞,眼光中带着失望,又带着醉人的温柔。
秦暮无语。
「小秦,自我二十岁嫁入谷中,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最清楚不过。花宾从未真心待我,但我依然是将他当成我的丈夫,
对公公,对忘忧谷,对我该作的事从未怠慢。公公过世后,我一肩担起忘忧谷,要不是有你事事相助,
这些年我怎能捱的过来….你…你真当我是人尽可夫的女子吗?」
花夫人在腮上的泪珠,有如梨花含露动人心魄。
「在秦暮心中,表嫂是秦暮唯一的亲人,秦暮怎会这么想。」秦暮见花夫人落下眼泪,心中不忍,欲伸过手为花夫人拭去泪珠,
又觉不宜。正当收回时,却让花夫人一把握住。
「小秦,别再留在幽灵城了,要让白静解了毒,你还能活命吗?跟我回去吧,白静他们现在还查不出你与忘忧谷的关系舞艺吧尚婉,
不会寻来的。」花夫人眼波流转,又含羞开口,「若然…若然你不想留在忘忧谷,我便随你飘零天涯,天下之大,总会有我们容身之处。」
「表嫂,我不能随妳去,秦暮不能冒险连累大家。」秦暮知道花夫人对他已情根深种,再不说明,只怕真要误了花夫人一生。
「表嫂,自小秦暮就将您当成亲姐姐一般看待,这一生,秦暮都会敬您重您,为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花夫人闻言,如花似的容貌气的煞白,双肩也因怒气微微颤动。
秦暮对自己的种种暗示从未响应,花夫人以为秦暮是因为大仇未报才会装傻充愣,对自己还是有情。
今日一听,秦暮竟对自己从无男女之情,只有感激之恩,姐弟之义,一瞬间愤怒,失望,恼恨,怨怼等等之情冲入心头,
脸上五味杂陈,眼光刺向伏在石桌上的白飞飞,想起密探之言,转为一丝冷笑。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咱们小秦的一腔心思,怕是只容的下白家小姐吧。」花夫人的口气中的酸楚辛辣,让秦暮没来由的感到怆惶。
「表嫂,事情并非是妳想象的如此…..」秦暮还想辩解,却被花夫人打断。
「小秦,若然不是为了白飞飞,你会告诉沈浪如何求得解药吗?」
花夫人灿然一笑,「你倒和沈浪志同道合,都对着女人动心用情,也难怪你能和他们结为好友。」
「小秦,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和我回忘忧谷?」花夫人语气柔软,暗握着秦暮在花夫人生辰时送她的玉佩。
玉佩通体碧绿,雕成一朵绽成极致的芙蓉,手工极是精巧。
秦暮知道,这是花夫人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拒绝,只怕日后不知又要生出多少风波,但囿于种种,他又怎能答应花夫人?
只得决绝的摇了摇头。
花夫人起身凝视着秦暮,眼中的冷冽和面上的娇笑成为强烈的对比。
她右手一紧,玉佩应声而裂,碎裂的玉片刺入花夫人手中,鲜血汩汩流过那只总在秦暮少时,带着秦暮安慰及鼓励的纤手。
秦暮见状,握住花夫人的手腕,急掏出怀中素巾「表嫂妳…妳这是何苦…」
花夫人抓起秦暮的手摊平,将碎裂的玉佩放在秦暮的手中。和着鲜血,断成数截的芙蓉再也不现醉人之姿,只透着凄绝的悲痛。
秦暮认出玉佩心中一动,又痛又愧的望着花夫人。
「我倒要看看,沈浪是不是真有本事,能一路护得了小菩萨,回到幽灵城来救你的心上人。」
语音一毕,花夫人窜出观云亭,消失在青山之间。秦暮看着手中碎玉,又望向昏睡的白飞飞,心乱如麻的喟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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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及黄宇扬清晨便驾着一马一车离去,黄宇扬回到破庙将阿绿尸首寻着,就地起了一个墓穴埋葬。沈浪及黄宇扬撮土为香,拜了几拜。
二人离开破庙,再次疾行上路。因阿绿身亡,沈浪便充当车夫,让旋风自个跟在马车旁。
一路无语的奔到日正当中,沈浪找了一个野店稍事休息。二人坐在角落的桌旁,这个位置可一窥进出之人。
「两位客官先喝口山泉水,凉一凉。」一声清脆,来的是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扎着二根辫子,一脸伶俐之色。
「多谢小姑娘。」沈浪微笑,交代了几个菜色。
「等等。」黄宇扬喝住沈浪举杯的手,掏出紫色瓷瓶,向水壶中倒上几滴,待冷香生成,才为沈浪倒了一杯泉水。
「黄兄喝水真是讲究。」沈浪闻着杯中冷香,通体舒畅。
「这是我独门试剂‘天水柔’,漾在水中若生不成冷香,这水自然就不能再喝。」黄宇扬举杯饮了一口。
「黄兄行事真是谨慎。」沈浪忆起昨日见他在医馆中也曾试验。
谈话间菜色由一位少妇吆喝着送上桌,虽是荆衣布裙,少妇却是一副生意人的干练模样。
「两位客官慢用,有什么需要再交代。」少妇堆起满脸笑。
「大嫂且等等,」黄宇扬看着少妇,「请问此去汾阳尚要多久?」黄宇扬絮絮叨叨问了许多杂事,沈浪不明所以,只是在一旁静候。
「多谢大嫂。」黄宇扬拱拱手,「此去汾阳尚有五日,咱们还是即刻起程,免的担误正事。」黄宇扬放下银两,少妇笑着开口。
「这位公子,人是铁饭是钢,用个一餐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饭菜俱已备齐,还是用完再上路吧。」
「救人如救火,还是别耽搁了。」黄宇扬向少妇点点头,随即与沈浪离去。
「语儿,」少妇叫来方才那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通知大伙,准备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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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赶车走了三四里,原本欲寻地方停下让黄宇扬歇息,黄宇扬只是摇头,催着沈浪务必赶路。
一路行至傍晚,二人口干舌燥,汗流狭背才停在一处道观外的凉亭中。黄宇扬下车坐定,打开包袱分了一块干粮给沈浪。
「黄兄是否瞧出什么不对?」沈浪好奇问着黄宇扬。「这野店沈某上回到洛阳时虽尚是荒废,但再有人经营也不算什么特别。」
「这事想来沈公子也不会注意到,若不是七月暑天,黄某也不会发现。我留那少妇问长说短,为的是她身上的脂粉味。」
「脂粉味?」沈浪失笑。
「那少妇身上用的脂粉,是洛阳‘才子醉’所出的水粉,搜集百花而成,香气独树一格,卖价所费不赀,能买的起这样的水粉,
还用的着出来经营野店吗?」黄宇扬少说一句,若不是乐君也用这样的水粉,他又怎会注意到。
「来人是金银门中何人,我想了许久却仍亳无头绪。」黄宇扬摇摇头。
「看来这一路想不透的事还多着,只能什么都别想了。」沈浪又是一个无所谓的微笑。
「说的好,想不透自然就不想了。」一声娇娆的声音伴着黄影掠进,停在凉亭外一丈开处,花夫人一双凤眼落到了沈浪的身上。
「这位必定是沈庄主了,小女子有礼了。」花夫人福了一福,眼神中的媚气让黄宇扬的目光闪过一丝怒意。
「阁下是?」沈浪看着眼前这位三十余岁的妇人,浅黄色衣衫滚着紫色花纹,似笑非笑的神态迷人。
「小女子贱名不足挂齿,来此是想求沈庄主一事。」
花夫人眼神转至黄宇扬身上,「小女子受人之托,要请小菩萨一行,还望沈庄主万勿为难。」
说到最后,花夫人声色凄楚,竟像要落下泪来。
请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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