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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豆豆:艺术是怎样炼成的

黄豆豆艺术是怎样炼成的

黄豆豆这名字为人所熟悉是从1995年春晚上的《醉鼓》开始。那支舞蹈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是因为舞者要站在一面大得出奇的鼓上跳出种种动作,比起春晚上经常56个民族占满舞台傻乐着跳还是要有趣那么一点点的,再加上黄豆豆这个名字十分特别,于是乎中国广大的老百姓就记住他了。

时光啊荏苒,光阴啊似水,一转眼,已经差不过十年以后了,黄豆豆再一次为全中国人民目光聚焦,是在2004年雅典奥运会的闭幕式上了。闭幕式上有个“中国八分钟”,等于是为下一届的北京奥运会提前亮个相,和世界各国打声招呼:“四年以后,咱北京,您可都瞧好吧!”黄豆豆从3分48秒出场,到6分08秒结束,2分多钟跳了一支《中国功夫》的舞。别小看这两分多钟,“中国八分钟”全靠他一支舞撑着。黄豆豆上场之前,是拉二胡弹琵琶的小姑娘子们站了一台舞艺吧大牛,后来又出来个舞大红绸的,乱糟糟;黄豆豆下场之后,换成了涂花脸背上插了旗的戏曲人物站了一台,乌压压。八分钟的导演是张艺谋,这全然符合他老人家作品一向的躁郁风格,也只有黄豆豆的舞蹈在里面一枝独秀,清新,流畅,有力道。黄豆豆的可贵之处在于,他演绎“功夫”这一人尽皆知的中国元素时十分自然、自信,一点也没有中国艺术面对西方观众时常常流露出来的装傻卖萌劲。

再后来,又差不多十年过去,此时的黄豆豆已经红了20年,作为舞蹈界的大牛,担纲《中国好舞蹈》等选秀节目的评委。不同于从前在舞台上以身体传达艺术,黄豆豆这一次带给观众以及舞林后辈的,是他投身于舞蹈近30年的犀利眼光和珍贵体悟。观众发现,黄豆豆的思维方式和言语风格与老一辈的文艺家不同,与当今娱乐界的明星们也不同。他一方面拥有扎实过硬的艺术基本功,另一方面又有高度的艺术自觉,非常善于总结和表达,注重艺术的借鉴和创新。而且他还很幽默,经常自嘲自黑。年轻人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极具时代精神的“老”艺术家。

之所以“老”字打了引号,是因为豆豆虽然红了20年,但那是人家成名早,其实他1977年出生,到今年不过才37岁。你看37岁的他,全国性舞蹈大赛的金奖就得过三次,上过春晚,上过奥运,受邀参加过最负盛名的洛桑国际芭蕾舞大赛,得过国际现代舞银奖。而且,在逐渐步入中年,身体条件对表演的限制日益凸显之时,黄豆豆又能够将多年的艺术体悟贯注到舞蹈的编排创作中,也就以最佳的方式规避了舞者艺术生命短暂的问题。他已经和世界级音乐大师谭盾、大导演张艺谋合作过多次。歌剧《秦始皇》在全世界艺术家都向往的纽约大都会舞台上演,黄豆豆担任首席领舞和舞蹈编导。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牛呢?总结起来,主要有三个原因:与众不同的心性、贪婪的艺术胃口以及刻苦自律的精神。

所谓与众不同的心性,可是说是艺术家所独有的审美天赋。黄豆豆被媒体评价是“中国跳舞最男人的舞者”,这名衔封得有些搞笑,但大概是在强调黄豆豆舞蹈的力道、劲度,这从雅典奥运会闭幕式上的那一支《中国功夫》就能看出。可是,在全中国的芸芸舞者中,为什么只有黄豆豆能够将中国武术的风格带入到舞蹈中去,令观者耳目一新呢?追溯黄豆豆的艺术历程,就知道这绝非偶然。

黄豆豆的父母是小城里的文艺青年,都爱好唱唱跳跳,可惜生不逢时,才华埋没。于是他们和全天下的父母一样,把自己未完成的心愿寄托在了孩子身上,看豆豆从小就肢体协调,模仿什么动作都快,于是欣喜若狂,从小就逼孩子学习舞蹈。可是,这个孩子却不是任父母捏揉的橡皮泥,他有自己的质地,虽然小,主意可大着呢。他非常不喜欢“男舞蹈演员身穿色彩鲜艳的紧身服,化浓妆,舞蹈动作又非常柔弱”,而他所痴迷的,则是与舞蹈的柔弱恰恰相反的东西——武术和军事。最后,父母到底拗不过他,只好找来学过戏曲武生的舅舅教他练功,糊弄他说这是练武术。戏曲武行的动作,不就是武术与舞蹈的极好结合吗?正是这一点从小就具有的审美天赋和执着,为他将来的艺术发展打下了基础,埋下了伏笔。

父母给黄豆豆取了个这么逗的名字,估计也没打算把他往“大男人”、“顶天立地的汉子”、“阳刚十足”的方向培养,架不住这孩子自己有主张,尽管后来他出于自己在舞蹈上的突出天分而选择了这条道路,可是,要与庸俗的舞蹈、怪异的男舞蹈演员形象决裂却是他始终回响的心声。这就注定了他要呈现给世人不一样的舞蹈。

所谓与众不同的心性,大概还指一种极强的艺术自尊心吧。在中国,黄豆豆是最好的舞者之一,无论跳什么,他都领风气之先,处巅峰之境,不曾遭遇到自我认同的危机。可是,事业发展了,他开始与世界各国的舞者交流合作。渐渐地,一些问题浮上心头:难道中国的舞者就只是亦步亦趋地学习其他国家的舞蹈形式?难道我与其他国家舞者的差别,就只在于我的黄皮肤黑眼睛?我难道没有我作为中国舞者的一些独特价值,可以贡献于国际舞蹈社会的?极强的艺术自尊心迫使他不断质疑和追问,于是他才会转回中国的艺术传统,企图从其中发掘可用的资源。没料到这一转身,竟发掘出了无数珍宝。《秦俑》、《中国功夫》、《花木兰》、《秦始皇》……仅从这些舞蹈的名称,我们就能看出他艺术发展的此一脉络。

所谓贪婪的艺术胃口,是说黄豆豆能够以极开放的态度吸纳各种艺术资源。正如一个真正的吃货不可能挑食,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也不可能对艺术存在什么崇洋媚外或民族主义式的偏见,因为他胃口好,吃嘛嘛香,什么艺术他都能吸收到营养。你看成就了黄豆豆的,有多少种舞蹈形式?他主攻的是现代舞,但在舞蹈学校和学院里,民族舞啊芭蕾舞啊也都认真练过,从小又跟舅舅学过戏曲武行。最近几年,他坚持每天练芭蕾舞,因为芭蕾舞在西方世界有着几百年的历史与具备完整体系的非常科学的训练方法,通过芭蕾科学训练肢体,可以帮助舞者延长艺术生命。

正因为有一个贪婪的艺术胃口,他才于2005年,他国内的舞蹈事业发展蒸蒸日上的时候选择出国求学。在国内,他已是一览众山小,眼界没法再打开了,要品尝不一样的风味,必须出国去。黄豆豆来到了纽约,这个现代艺术之都,大都会舞台上天天上演世界各地的舞蹈,他尽可能地多看多吸收,哪怕白天上课练舞已经困得要死,也要喝咖啡提了神,瞪大眼睛一秒不落地看下去。

贪婪的艺术胃口当然不会独钟于舞蹈这一种艺术,其实音乐、绘画等他也都花时间学习过。而且,在舞蹈学校和学院念书的时候,黄豆豆就不像其他学员那样只在意专业课程,而是非常重视,并且也非常喜欢文化课程。贪婪的艺术胃口驱动着黄豆豆,他知道一个极致的艺术吃货不仅仅要吃遍各种菜系菜品,更重要的是,要尽可能多地品尝“人间至味”。而所谓艺术的人间至味,就是艺术的最形而上的层面。艺术因其形而下的创作材料不同而分为各种门类,但在最形而上的层面,却共通如一。想要触及那形而上的层面,必须达到一定的思维深度,而这一点,专业课程无法帮他到达,必须借由人文素养。而且,这一份人文素养还必须是包纳东西方文明的整体的人文素养。从这个角度来看,出国也是黄豆豆的必然选择。

黄豆豆在这一点上做得非常成功,对人文素养多年的着意提升已经塑造出他深邃的个人气质,并被他带入舞蹈的表演和编导中去了。而黄豆豆在电视等公开媒体中的谈话令人觉得耳目一新,也是出于他更为深邃的思维。可以说,黄豆豆能够和谭盾这样的国际大师无障碍地合作,也是出于这种超于一般中国艺者的素质。我想,黄豆豆的艺术养成之路也许能够对中国的艺术院校有所启发,令他们改变僵硬的培养模式,塑造能够与世界自由对话的新一代中国艺者吧。

最后还有一点,也就是刻苦自律。一万小时定律想必大家都知道,说到底就是在强调刻苦练习嘛。黄豆豆怎么个刻苦自律法?有记者问他身上哪里有伤?他笑着回答与其问他哪里有伤,不如问哪里没伤过。在舞蹈学校的时候,他就每晚在规定时间之外多练功半小时,怕人知道,还关着灯练。他个子不高,身材比例算不上好的舞艺吧大牛,因此最初根本轮不上跳主角。但他就是一片痴心,练得比主角还勤快。果不其然,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当年排演《醉鼓》的时候,导演心血来潮让配角的他跳一把主角的动作看看,没想到他跳得比主角还好,当时导演和他的小伙伴就惊呆了,乃定了他跳主角。如今的黄豆豆已功成名就,但还是每周六天练功,从不懈怠。其实,天底下哪有随随便便的成功呢?哪个成功人士不是狠角色?

刻苦自律的精神再与前文所述的与众不同的心性、贪婪的艺术胃口一结合,黄豆豆也就无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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