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云千宇浑浑噩噩的走着。纪怜寒陪在他身边,看不清的模样。
如临大敌,的确是——心敌。
纪怜寒试探性的拽他的衣角——“你没事吧?”
云千宇干笑。他疯了,所以不发一声。为了萧倩雪,此刻品尝了这世界所有的孤单。
纪怜寒一步不离的跟在他旁边,有时安静的很,有时却弹了弹手脚,去碰他白皙的手指,是冰凉,没有温度。千秋寂寞,一瞬间冷落了那刹那的月华。
“叶鸿还在……林子里,我们……不去找他吗?”纪怜寒小心的问。
云千宇这次看向他,目光带了一点波澜。纪怜寒甚至被这目光吓了一跳,随即,精致的脸颊泛起精致的笑意。
还以为,要一直面对的是不会笑的云千宇呢。他自己可不会说,这张脸是别人欠了他八辈子的钱。
“叶鸿……”云千宇的神色干渴“带我去找叶鸿,快……”说完,云千宇匆匆踉跄了两步,被纪怜寒一扶,连续的几段干咳,肺都快咳了出来。
“是血……”云千宇的双目无神,瞳孔下,可以一览深邃的星辰。
“我记得……”纪怜寒含泪。
半个小时前……萧倩雪打的。她看着萧倩雪召唤了魔音琴,极紊乱的琴音。
当时几乎是不要命的鞭打,一次次的,琴音鞭打在云千宇的肉体上。云千宇没有动用灵力护身,眼见那一道道难以辨出力道的琴音,放肆的乱印在云千宇的体肤上,可她怎么就不明白呢?云千宇也是人,不是可以任她鞭打的玩具啊。
料想是他们的家事,纪怜寒不想去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最后,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一瞬间去挡萧倩雪的琴音,乱抓她的头发。
月影下仍是白皙,细长又细长的身影,两身皆白纱衣,染了朱砂一般的颜色。
云千宇仍是苦笑,和他半个小时前一个傻样。
“你不能……最后沉沦下去。”
她蹲在地上,眼前还看见亲情、友情、爱情,在呜呜的哭。
“起来吧。”云千宇僵硬的笑,对她伸出小手指的一截指骨“我们拉勾……我绝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凋零……”
……
连山峰的另一面,连接着天地间一贯如水的夜色。背风的一面,看不见顶亮顶亮的上弦月。
伊久书四人靠着悬崖下点起了篝火。陆昕楠范轻影三人都觉得困了,皆铺好了茅草,准备睡觉。
她们的席位,仍然是背风坡下不远的地方。伊久书遥望一眼,陆昕楠在微微发抖,叹气,走过去帮她盖好衣服。
衣服就是她们的被。伊久书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了下来,想来有必要给她们加件单衣。
这个时候没有云千宇、没有陆老,可以仰仗的人都不在。伊久书甚至看着自己的行为模糊了都起来。程媛仍旧傻傻的笑舞艺吧楠楠,我不要,不要,本来陆昕楠都已经受罚了,再给你添麻烦,不好。
呵呵。伊久书笑,这有什么,本来决定守夜的人还是伊久书呢。正因为有人守夜,你们才睡的安醇。
这些笨女孩的智商,还真是与他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少年的身份不匹配啊。伊久书索性呆在陆昕楠旁边舞艺吧楠楠,轻轻拍着她的衣。
命运这东西,怕是来了挡也挡不住吧?让他们睡在这凶险的连山峰,注定又给了他一个不眠的夜。
伊久书摸摸小鼻子,很是纠结的望着天边。要是……叶鸿不生在叶家,一切该多好啊?
明镜高悬,群狼寻不到叶鸿,想必也寻不到伊久书。接近天水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的狼嚎,意愿这夜色永不凋谢。
拂着陆昕楠的手忽然被一次次震动。伊久书细细聆听,是伊人的呓语,看着陆昕楠的眉眼又温柔了些。
他是属于那种萧倩雪的柳叶眉,没有剑眉的潇洒,没有远山眉的阔气,但是……好看。
“陆昕楠啊陆昕楠,不在家里的时候,你又在想些什么呢?”伊久书冲着她的背后傻傻的笑。
“妈……我……我冷。昕雨,她也冷……”她迅速的收拢了衣角,把自己团的像一个个小小的毛球。伊久书放在原处的手,竟被她淘气的抖落了下来。
他秀气的眉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宛迷人的微笑。
他学着大人的声音,轻声:“小楠……不哭。妈妈在身边。我们是乖孩子,我们乖……”
“妈妈,昕雨……”陆昕楠梦呓。
伊久书装腔作势中——“楠楠,永远要记得,你要乖。不论到什么时候,我们只爱你一个……”
“昕雨,昕雨!求你了,妈妈,别这么说!”
伊久书正望着她的背影出神,陆昕楠却忽地惊坐了起来。伊久书去摸,这猛地一翻身,脑门全是冷汗。
“刚刚的话……是你对我说的?”陆昕楠恍若神游了一般,任那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她入迷,迷茫的问向伊久书。
刚刚,洪水摧毁了她刚刚构建好的世界,她那根本不堪一击的家。转眼,就看到了伊久书。
“只是做梦,没事的。”伊久书隐隐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皱了眉,只是催她快躺下,也许快到了该换了第二班岗的时间,帮陆昕楠铺好衣服,转身欲离去。
“等等.”
伊久书感到右手是被世间最软最软的棉花糖勾住,偏偏心口中有极大的力量,却不想逃脱这温软如玉的手掌。
他回头——“你还想说什么?”
“我的话……你都听到了吗?”陆昕楠抬头,恰巧迎上他鹰隼一般的目光,眼里渐渐有了泪水,低头,把脸颊藏在怀里抽泣。
伊某人微微锁了眉:“你这是干什么?”
“昕雨……她,她冷……我不在她的身边,她会冷的。”
伊久书叹了气,蹲下来,怜惜的抚摩她的发丝:“别去想了。也许你的昕雨,已经长大了呢。”
她不再是童年那个无忧无虑的陆昕雨。
她不再是那个在妈妈脚下喊着要妈妈抱的昕雨。
她不再是那个在最冷的冬天只穿一件破烂夹袄的昕雨,问起她的原因,她用自己的方式说,已经习惯了冷漠。
那些时候,陆昕楠基本都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抢走她手上捧了很久的一支棒棒糖,把棒棒糖插到嘴里,而糖棍上还留有陆昕雨的体温,又会很厌恶的吞下棒棒糖,然后随意的扔出糖棍。
那个时候,就是连抢来的棒棒糖怎么吃都要纠结很久的陆昕楠。在陆昕雨的心里,活了三年。所幸,那个时候她的体温,并没有现在的凉。
她又怎会料到,目前的陆昕楠,每每想到她,随便抬起的,也是一截凉到彻底的指骨。
“那个时候的我太任性,在爸爸捡来昕雨的晚上,妈妈就和爸爸吵了一架,后来又总是因为昕雨家事不明而嫌弃她,我也就潜移默化的受到她的影响,总是欺负昕雨。现在想起来,只要父亲从家中一走,便是昕雨,最恐怖的一段时光。”
她不再是那个五年前的陆昕雨。五年间,她又变化了多少呢?是否还记得,每次抢她的棒棒糖,给她嘲笑的眼神,对她说,你不是陆家的人,没有名字的家伙!从哪来,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她的名字。陆昕雨只记得她在陆家的第一天喊过她姐姐,此后,就再也不出一声。
匆匆的五年,从陆家垮台,昕字二人离散。陆家的人,就再也没有到齐过。她已经快连自己母亲的名字都淡忘了,在陆家的最后一秒,她被父亲流泪抱着冲了出去。
之后的陆家大院,从那帮强盗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后来,从别人那里打听到,母亲因为有一点姿色,被掳去做了童养媳。父亲,仍欠着那家的钱。咦,你不是他们家的闺女吗?你妹妹呢?
“昕雨她……跑了呀。”
……
陆昕楠笑了,把头偏了偏,说:“我可以靠着你的肩吗?”
伊久书没开口。陆昕楠知趣的笑笑,繁星还像陆昕雨的脸呢,只能怅望千秋一洒泪。
“所以,你一直在想念她?”伊久书颓废在陆昕楠身边靠着,却看不清表情。
陆昕楠淡笑开口:“其实也不是吧。我已经过惯了摸爬滚打的生活,她再来跟我住,她反倒不一定住的惯。”
其实她没有说,她本来就是不属于陆家的人,也许落在某一个更好的人家家里,一世的锦衣华彩,乐享荣华富贵,比她现在何乐而不为?
她只是希望,再见到陆昕雨的时候,能再听她喊一声姐姐。破烂家庭的陆家昕楠,愿意求她再为自己开一次轻灵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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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书?”
“嗯?”
陆昕楠遥远看了一眼睡的正熟的范轻影:“今晚就不打扰她了。我们一起守夜吧。”
“好。”
伊久书重新搭起了火堆。陆昕楠对着他笑:“伊久书,我冷了,昕雨也冷了……”
伊久书轻轻的一笑:“冷了就靠在我肩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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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轻影半夜起来换岗,看到这一幕惊的睡意全无,忙八卦的推了推程媛:“死胖妞,你看他们!”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程媛被范轻影强拽起来,拖着还有半个熊猫眼,和范轻影沉默。
伊久书我悄悄跟你说吖,最后一个故事,是你跟陆昕楠,睡的香沉……
请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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