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直播中死去。”
“网红”的出现,带来了很多普通人成为“名人”的机会,却也带来一种“娱乐至死”的风气。
就连死亡,也成了被播报的噱头。
一、“尬舞皇帝”顾东林
顾东林是个靠直播火起来的“网红”。
和很多肤白貌美的“女网红”不同,顾东林没有惊人的容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
第一位妻子因为贫穷而离开了他,生下的两个儿子,他也从未管过。
第二位妻子也因为贫穷而离开了他,只留下一个小女儿。
顾东林带着女儿独自生活,靠理发的工作赚点微薄的薪资,活得失意又茫然。
偶尔他会去跳跳舞,来排遣内心的失落感。
刚开始他跳的是简单的交际舞,后来发现那种节奏感强的音乐伴随着的摇头晃脑的舞蹈,更能让他激情澎湃,忘记生活的烦恼。
为了贴合舞蹈,他还亲自动手,把自己头发染成了红色。
配合着他癫狂的舞蹈,虽然看起来有点神经,但却极具感染力。
2016年的时候,有一次顾东林在尬舞的时候,有人觉得顾东林的尬舞看起来很有感觉,拿起手机就录成了短视频,并且发布在了网上。
而这条短视频,居然获得了不少的点击量。
这让顾东林意识到了一个成名的机会。
原来依靠那台小小的手机,他能将那个激情澎湃的自己,展示给全国的观众。
从那以后,每次他尬舞的时候,他都会在旁边摆上一台直播的手机。
他在网上迅速获得了大批的关注和粉丝,他也有了自己的称号:“尬舞皇帝红毛。”
而随着顾东林的出名,他很快也有了一批追随者。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顾东林的“尬舞天团。”
他们中有无业青年;有因触电而失去女儿的妈妈;也有老人和学生。
他们在各自的生活里挣扎沉沦,来到顾东林的尬舞团队。
一方面是受到顾东林迅速走红变现的诱惑,另一方面是希望借着尬舞,来摆脱生活的苦闷。
顾东林欣然接受了他们,让他们做了自己的徒弟,并带着他们一起直播。
他们成立了“红毛大雪尬舞天团”,由顾东林做领头,时常进行声势浩大的表演。
里三层外三层的,直播间的观众有几十万,最多的时候,直播一晚的打赏就有十万元。
顾东林憋屈了半辈子,却从没想过自己能以这样一种方式蹿红。
他几乎是带着燃烧生命的激情在跳舞,连跳四个小时也不会累。
他自创的“逮马舞”还引起了众多明星的争相模仿。
甚至还出现了以他为主角的电影。
电影还入围了国内外多个电影节。
他还参演了电影《尬舞蹦蹦叉》,某短视频平台名字也改成了“演员红毛”。
从一个失意落魄的普通人混成了名人演员,那大概是顾东林半辈子也没有想过的荣耀时刻。
二、顾东林的陨落
如果顾东林够聪明,他该意识到,网络世界瞬息万变,一夜成名的背后,流量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自己风头正盛的时候抓住机遇转型,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但顾东林并没有这样做。
他沉浸在自己爆红的世界里,继续直播赚快钱。
这或许也是“网红”们的悲哀,他们被流量裹挟成名,却没有足够的底蕴去思考:流量过后,自己还有什么?
随着“直播网红”的层出不穷,顾东林的热度很快下降。
而且因为和其他网红出言不逊,还被评为“污染网络环境。”
就连让他爆红的尬舞,也成了“低俗”、“扰民”。甚至当地还拉起了横幅:“抵御尬舞这种扰民活动。”
他们的舞蹈被禁止,账号也被封禁限流。
顾东林的直播视频流量下滑,曾经人气爆满的直播间,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互动。
他的“尬舞天团”一哄而散,直播收入也迅速缩减。
而他之前的直播收入,也并没有存下来,早已被他在五光十色的生活中挥霍一空。
母亲埋怨他:“弟弟结婚的时候都没有出一分钱。”
他尝试转型。2018年的时候,他开了一家理发店,做回了自己的老本行。
他定了一个规定:60岁以上老人半价,80以上全免,不能出门的还可以去家里。
他企图通过打造一个正能量的“公益使者”的形象,重新在平台里获得关注。
但并没有成功。
甚至还有其他更大的打击。
2020年的时候,因为腿上突然长出几个包,顾东林去看了医生。
当时医生说可能是肌肉扭伤,顾东林就没有太在意。
因为自己跳舞的话,这种扭伤是难以避免的。
但他却没有想到,慢慢的他脖子上也出现了一个包,还长得如同鸡蛋一样大。
他紧张了起来,去医院检查身体,结果却发现是自己脖子上长了一颗瘤。
他不相信找医院复查,结果却还是一样。
顾东林不得不面对自己长了肿瘤的事实。但他却没钱去医治。
他身上只有一万块钱,还要供女儿读书。
他只能选择去找一些不知名的偏方。
但用了半年,他身上的肿瘤不仅没有消,反而还越来越严重。
顾东林忍着疼痛瞒着女儿,他想着,女儿和舞蹈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件事情,舞蹈已经没了,他不能再让女儿担心。
但是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舞天团,几乎“瘦脱了相”。
为了不让女儿发现,他找了很多年不联系的前妻,让她照顾女儿。
自己则关掉理发店,回了老家养病。
三、在直播中死去的顾东林
顾东林罹患恶性肿瘤,本来是一件不幸的事。
但他的病情在网上传开后,顶着昔日“尬舞皇帝红毛”的名头,顾东林陡然又变得吸引人了起来。
很多粉丝和舞友陆续上门看他,但他们又不是为他而来。
他们在顾东林家门口架起直播架,开始直播顾东林的生活。
最多的时候甚至一天就几十个人舞天团,他们跳着顾东林曾经跳过的舞蹈,对比着顾东林如今的落魄,居然获得了不小的观看量。
顾东林所在的村子,陡然变成了“网红村”。
而病重的顾东林,俨然也成了构成这“网红村”重要的一员。
有时他也会忍着病痛,陪大家一起跳。
顾东林说:“他们大老远来,我得好好配合。”
而对于自己重病被直播,顾东林表示毫不在意,因为他和粉丝,是鱼和水的关系。
他仰赖粉丝生存。
所以对于那些在他重病时打扰,每天不间隔直播他病情的人,顾东林都表现出来一种难得的宽容。
哪怕那些人带着探视的名义,直播了他的不堪。而在2021年4月16日,“尬舞皇帝”顾东林也终于走到了他人生的终点。
因病去世,享年60岁。
在他去世那一刻,直播的灯光,仍然没从他身上移开。
甚至出殡的时候,仍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他,无数人举起手机对着他的棺材直播。
很多人忘了这是一场丧事,只把这当成一场流量之争。
为了获得更多的曝光量,网红“黄河一姐”哭得梨花带雨,很多人都称赞她有情有义,却不知道她要求记者给自己更多曝光的机会。
网红“高大尚”也靠着照顾顾东林获得了有情有义的名声,他声称自己从顾东林生病,就一直照顾到他死。
顾东林死后,高大尚还在他的床上直播,美其名曰为追悼。
看起来,顾东林病重之时,来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
顾东林地位好像不低。
但其实,他只是这些人为了博关注的一个牺牲品。
这些人靠着直播顾东林的死亡,获得了不少的收入。就连他的邻居,都小赚了一笔。
但顾东林最放心不下的女儿,他说:“希望能看到女儿考大学”。
但他没机会看到,只能在这场流量狂欢中,黯然落幕。
四、娱乐至死的网红世界
流量为王,娱乐至死,是这个时代难以言说的悲哀。
顾东林生而为人,却只是被流量裹挟的一个工具。
他爆红时是自己的工具,生病后是别人的工具。
就像他明明病重,却还不得不撑着一口气陪粉丝们跳舞。
图注:头条百科资料中的顾东林
在流浪的裹挟下,他早已失去选择的权力。
被直播至死,不仅是顾东林的悲哀,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悲哀。
什么时候,观看别人的死亡,也成了我们的一种娱乐消遣?
“网红”“流量”究竟构建的是一个怎样的社会?
这或许是一个值得我们所有人深思的问题。
请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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